Saturday, August 17, 2019

纪念贺友直先生:《经典老上海》

2016-03-17 
 
贺友直
1922年11月出生于上海,祖籍宁波北仑新碶西街。从事连环画创作50多年,曾任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编审,中国美术家协会第四届常务理事、连环画艺术委员会主任,上海市美术家协会第四届副主席,中国连环画研究会第二届副会长等职,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可凡倾听——知足常乐贺友直专访
贺友直的最后闲话:
“春天回宁波 我要坐高铁”

今年春节前去贺友直家中约稿时所摄老人照片 郑辛遥 摄
曾创作《山乡巨变》,《李双双》,《小二黑结婚》等连环画的一代宗师贺友直先生于2016年3月16日晚7:30在上海瑞金医院逝世,享年94岁。据家属介绍,贺老在早晨时还自己下面条,临近中午,他在卫生间里休克了,送到瑞金医院,一度有过好转,却在晚间开始吐血不止,终与世长辞。

时钟停在贺友直去世的时刻

贺友直去世当天还在工作

女儿在整理贺友直工作台/晨报记者 殷立勤

郑辛遥 摄
贺友直先生朋友、大可堂文化总经理张奇明他告诉记者,他是贺友直的邻居,也是好友,接到贺友直家的求助电话后,和救护车同时抵达医院。“下午4点时候,可能是回光返照,他拉住我的手说,‘奇明,麻烦侬了’。”不多时后又不省人事,晚上7点又吐血多次。据瑞金医院医护人员透露,导致贺友直先生去世的病症还是突发的上消化道出血,俗称“胃出血”。 

贺友直的题字,“何日君再来”是老人对连环画的心愿
张奇明说:“我去年想安排老先生去体检。贺友直回我,‘小鬼,不要噱我,我这把年纪也是高寿了,体检大不了就是癌。躺在医院里开肚皮,插管子,坍台伐?’我不去。”张奇明说,我知道老爷子的个性,想说也不说了。
郑辛遥 摄
谢慧剑回忆,老头子今天早上状态不错,自己下了面条,后来宁波美术馆来了人,跟他谈论捐赠和展览的事情,说择日要用车来接送。客人走了之后,贺友直去了一次卫生间,许久没有动静,推门发现,老先生已经昏迷,面部身上有血,赶忙求助送诊。
“早上客人一走,老头子也蛮开心的。他跟我讲,春天回宁波的话,不要坐汽车,要坐高铁去,因为伊还没有乘过。”谢慧剑说,“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伊跟我讲的最后几句闲话了。”
新民晚报记者 乐梦融

贺友直先生
中国现代连环画艺术的杰出代表,
有着近七十年与连环画艺术的漫长渊源和深厚情感。
有人说称我为“线描大师”,我说千万不要称我为“线描大师”,称不上,“大师”这两字要让后人说,过两百年三百年。你千万别写线描大师,顶多是“大家”,称“大家”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对外称,我是个草根,我最高学历是小学六年级,我没有进过中学,到中央美院去讲课,我讲我是1937届的,下面一批人就猜是(1937年毕业于)比利时的、巴黎的、美专的、国立专的或鲁迅艺术学院的,我回答说我是小学毕业的,结果下面人哄堂大笑。
学生说:老师啊你是没有文化的。我生气吗?我是没文化的,我没有文化到什么程度呢?电视台不是有问答吗?提出的好多问题我十有八九答不出来。还有最囧的是,中央美院历届招生,学生口试,我做监考老师,我只提一个问题,接下来的就提不出来了,我问:“为什么你要考我们连环画专业?”应试学生答了以后,我就问不出了。提问题比回答问题还重要,提问题里面可以看见一个人有多少修养。
 
贺友直画笔下的上海弄堂和上海人
 
不到30平米的家
被贺友直戏称为“一室四厅”
集客厅、餐厅,工作室、卧室于一体
贺老在这里一住就是5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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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友直的“一室四厅”
曾有画界朋友见他住的局促,劝他多卖些手稿,换间宽敞点的房子。可他不想搬,“我觉得住这种地方人情味浓!我在画画,她们婆婆妈妈在灶披间(厨房)里烧小菜,声音哗哗上来,我都听得见。这是种乐趣!有句话叫‘卧宽不如心宽’,做人就要心宽。”

《朝阳沟》

《山乡巨变》
独特的线描技法
成为连环画界的典范
《率真贺友直·经典老上海》
贺友直是我国著名的连环画家、线描大师。其1949年起开始画连环画,在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工作。他从事连环画创作50多年,共创作了百余本连环画作品,对我国的连环画创作和线描艺术作出了重大贡献。

炭炉吹风

梳头娘姨

剃头 
以下文字来源自公号:上海观察(作者 徐颖)

爱酒的贺友直自画像
 老酒就是“生命口服液”
贺老一生有两大爱好,画画和喝酒。老伴谢师母烧得一手好菜。
贺老喝酒时,常常会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看电视,许多绝妙的创意,都是在这看似消磨实则琢磨的悠闲中悟得。
一天两顿老酒是他最享受的时光。喝到自己觉得enough,就可以了。
贺老的女儿总是说,“只要看到老爸还能喝酒,就说明他的身体没有问题”,所以,女儿才会戏称酒是“老爸的生命口服液”。
进入90多岁高龄,贺老依然还在创作。画桌上,铺着他正在创作的画《画说故乡》。他说,现在画得很慢,也画得很少了。
贺老并不避讳谈论死亡。他说年纪大了,也常会去想这件事。“人总是要死的,希望我可以老的慢一点,走的快一点。顶多在床上躺一个星期,一定要死得有尊严。”
 
 【对话贺友直】 
 没能达到《清明上河图》的水平,很遗憾 
上海观察:你画了那么多老上海,还有哪些不曾露过面的“压箱货”?
贺友直:最近我感觉到山穷水尽。现在到这个份儿上,我发现,画风俗画,应该要达到《清明上河图》那个水平。
《清明上河图》不仅是绘画技术的问题,它用历史的眼睛,来表现这些场景。我当时并不知道,我画这些画,是要靠它吃饭的。所以,很多东西一眼晃过,并没有细细地去探究它,所以说不到关键问题。我画的老上海是表象的东西。
上海观察:现在有不少人画老上海,但总觉得不传神。表现老上海的神韵,你有什么诀窍?
贺友直:我经历过那个时代,是有直接感受的。
比如我画了很多小买卖,小吃,我并没有亲口吃过那些东西,非常眼馋。那么我这个人就进去了。没有这个经历,画不出来。
又比如,如果你要表现穷困的生活,你没有穷过,你怎么体现?
现在很多人画,也许只是听到过,没有经历过,没有馋过。就像很多电视剧一样,小演员没有那种经历,根本演不出来。所以电视剧十有八九都很假。

过去人与人之间很亲切
上海观察:老上海有哪些东西让你特别怀念?
贺友直:我觉得过去的上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切。
比如我们这个老楼里,楼上楼下的人都是相互关心。从前,哪家揭不开锅了,邻居知道了,会量桶米给你。你病了,给你刮个痧。
感情是什么?只有两个字,就是关心。
我在这条弄堂住了近60年,大家关系很好。每年我过生日了,会给隔壁邻居,楼上楼下,送排骨面。人少的送两碗,人多的送三碗。

扦脚

擦背

手拉风扇
上海观察:你觉得如今上海的民风民俗里,与过去相比,少了点什么?
贺友直:现在人都住在高楼里,电梯一出来,各走各的房间,人与人不来往。即使在单位也是如此。过去我们都像兄弟一样。现在办公室,都是格子间。我曾画过一张画,取名就叫“没有人性的格子间”。
文化是生态,与自然生态一样,必须有一定的土壤。不是砸几个钱,文化就能发生的。
我曾写过一篇文章,题目是“试论文化生态”。
陆家嘴现在很现代了。过去那里有地方曲艺,叫浦东说书。现在你叫那些说书演员,站在金茂大厦下面表演,你说有人听吗?
我不是鼓吹要恢复过去落后的状态,但落后的状态产生了这一门文艺。现在没有产生这个文艺的土壤了。你看现在的滑稽戏,能跟过去比吗?这里有很多内因外因,需要专家来研究。

白相人

卖栀子花白兰花

腔调

家有ATM机

马路金融
 文化上的流失回不来了
上海观察:如果让你画现在的新上海,你会画什么?
贺友直:没办法画了。因为我对于新的,一点都没有感觉。我既不卡拉,又不OK。我不喝咖啡,不用手机,没有银行卡。
有次我去南京路买一个拉杆箱,付账时我直接把钱包交给收银员,让她自己拿。很帅吧?结果收银员十分惊讶。
上海观察:如果你比现在年轻十岁,还有哪些上海的老的东西是你特别想画的?
贺友直:上海市美协有个工程,搞100本连环画。当初也是我提出的。我说上海是个富矿,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历史事件,有那么多有文化历史的老街,都可以画。我看他们现在发表了一些,但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我当初提出画上海,以人带史,以史写人。我提议第一本画陈毅市长,画他当第一任市长发生的那些故事。

卖唱者

旅馆茶房

出口转内销
上海观察:这种画,大概很难吸引现在的年轻读者吧?
贺友直:不管你要不要看,你画出来了,就记录了上海的历史。虽然暂时没有人要看,但它能保存下来。你要从这个角度去考虑。
上海观察:社会现在发展速度很快,你有哪些担心?
贺友直:我现在担心,我们的文化,不仅仅是发展,而是怎么保护传承的问题。
经济上损失的话只是钱,文化上的流失就回不来了。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比如城市化。农村一些古老的东西都被铲除了,一些文艺自然也就消失了。怎么办?
我现在每年回到家乡,毫无感觉,也毫不留恋。因为很多东西没有了。现在提倡科学发展观,发展也要科学。如果把老的建筑全铲除了,这是不科学的啊。

西崽

小书摊

老鸨
 当时画这些,并不知道要以此为生
上海观察:所以以后看老上海,只好到你的画里去看了。
贺友直:我当时画这个,不知道后来要以此为生。所以也没有很好地,去研究和观察一些事情。现在画出来,仅仅是当时看一眼,或仅仅是经历过这些,是经不起仔细推敲的。
我没有完整读过《红楼梦》,曹雪芹的描写,才是内行。
上海观察:你16岁到上海,在上海生活这么多年,你最爱上海哪个年代?
贺友直:解放前实在太苦,无法生存。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我老婆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苦得没饭吃。她挺着个大肚子,我陪着她从南市区的国货路,步行到西宝兴路,到朋友家混一顿饭。没钱买公交车票,吃完饭再走回来,发现肚子又空了。

咸烤花生

外国吹打
上海观察:那你对上海什么马路最有感情?
贺友直:谈不上。当年很穷,有一年快到年关,我走到金陵路,看到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广告牌。但我看出去的颜色都是灰的。这东西只有每个人自己体会。
上海观察:如果用马路来串起一个贺友直的上海,会是哪几条路?
贺友直:现在两条腿走不动了。假如能走的话,会去衡山路,思南路,武康路,都很优雅的。我以前的散步线路,从陕西路出去,逛到淮海路,现在只能偶尔兜一次了。

冥器店

荐头店

唱堂会

外国吹打
 我94岁了,还要钱干嘛?
上海观察:作为连环画界泰斗,你怎么评价自己?
贺友直:我活到这个年龄,在连环画领域,做出这些成绩,自己回头看看,觉得可以了。我没有太高的奢望。
有人称我泰斗,我去查了下《辞海》,泰就是泰山,斗就是北斗。我有那么高吗?不是我作秀,我一直说,我就是靠一支笔吃饭的匠人,是一个画匠。
上海观察:你在很多场合,都称自己是个明白人。当个明白人的标准是什么?
贺友直:首先是明白自己,其次是明白客观,再然后,明白这件事的事理。有这三点,你就是明白人。
比如我到今天还是画小画。文革结束,北京荣宝斋叫我画批人物画。穷了十年,这是来钱的活。但我明白我没那个水平,再高的待遇,我不贪图。
我坚守画我能画的东西,这是我最大的聪明。一直到今天,我仍住在这老楼里,按照我现在的身份,应该早住在高楼大厦了,但我不贪图。
我容易满足。我现在这点退休工资,不富,但绝对不穷。我94岁了,还要钱干嘛?

掮客

石路上的估衣店

算命

裱画

私家包车
 假如我有经纪人,就不自由了
上海观察:对于年轻人,你有什么忠告?
贺友直:前不久我到上大美院讲课。我对学生说,你们要充分利用上大美院这个舞台,演好你的角色。去年领“终生成就奖”的时候,我就讲,我是人美社培养的,我充分利用了这个舞台。
要认认真真对待你的机遇。我这个不懂画画的人,突然进了这个门槛,那就认认真真对待你的工作。上海人讲,拎得清。

回音壁效应

收旧货

捉 ZHAN JIE(捉蟋蟀,即捡烟头)
上海观察:这些年,艺术市场很火,你却把画全部捐给国家。你是怎么想的?
贺友直:复杂事体简单做,捐特(沪语:捐掉)。我画不留,全部交给国家,不留给子女。
我不眼红画进入市场的人。进入市场,你的命运就由市场来支配。我不妒忌别人,也不眼红别人,我每天两杯老酒咪咪,狭气乐胃(沪语:非常惬意)。
房地产刚兴起时,有房产商要给我钥匙,叫我给他画多少画。我说,你要什么画,我画什么给你。但我在你给我的房子里睡不着觉。这钱是我赚的,我心安理得地赚。如果不是我赚的,我根本不眼红。
有人要做我经纪人,我朝他拱拱手,你让我多活几年吧。假如我有经纪人了,就不自由了。他会规定我,一年交多少画。那我就死定了,做人还有啥乐趣啊。
上海观察:你还有什么心愿?
贺友直:想要再画出名堂,难。现在精力不够。过去出版社有任务,总是贺友直。现在不行了。
人美社今年提出为我出全集,我说,那就赶快,让我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

押宝

拿摩温(工头)

玻璃杯

赌台

上海郊区茶馆

三轮车

野鸡

燕子窠

难得一见这等心态

敦煌壁画供养人之现代版

外国人磨刀

第二十五孝

油氽果肉......

归亡

行贩

物质第一性,精神第X性

裁缝店

押头店

轮船茶房

外国人卖衣料

画行货

冷阴哦卖冰哦

电车卖票

黄牛

老虎灶卖水之外兼营卖茶水及盆汤洗澡

抛顶宫

女裁缝

摆渡舢板

大饼油条糍饭豆浆

外国人看门

学店

包饭作

米店倌

本帮面馆

接送专员

外国人卖肥皂

第三百六十X行

入乡随俗

广东卖橄榄

堂倌

?大米

画铅照

黄包车

卖凝刨花

书画掮客

肠汤线粉

喝茶听书

拉洋片

画小书

卖兰花

煤球店伙计

小堂茗

倒马桶

清道夫

外国阿妈

舞女大班

康白度

描花

缝穷

织补 

汏衣裳作

瘪三

赶猪猡

破布换糖

收纸锭灰

收尸

黄包车

BOY
 贺友直笔下的老上海 
电车分等卖票要识人头:有种人穿着蛮登样,要他买票,他朝你瞧一眼,稍稍抬一抬头,吃不准是啥等样人,是电车公司的?是巡捕房便衣?是地面上的白相人?三六九等弄不明白只得识相走开。对这档“码子”即使就是查票员碰上明知是“揩油”也只得识相避开。

法租界的铁门
 老上海的几大旧货市场 

姚主教路的电车轨道
陆根荣摆熟食摊:据说摊主是曾轰动上海滩的社会新闻的男主角陆根荣。“王慧茹陆根荣”故事发生于何年何月,此时我年岁几何身处何地都不清楚,我在这里说这档子事的用意是:人生在世忽起忽落并无定数,关键是要把握好走的每一步。若步步踏实方向把正,虽不求成为大家巨富,但做的是问心无愧的平淡事,心里是充实和满足的。

马和记牛肉面
十六铺旧时景色:十六铺是旧时上海的重要地区,最热闹忙碌的是它的早晨,摊贩到鱼行进货,称手报重量的叫声,摊贩讨价还价的争吵声,头班车叮叮当当的击铃声,乱哄哄闹成一片。
小东门的咸货街:小东门地处十六铺的里边,在中华路上,属华界。在这一小圈子里几乎都是咸鱼行。当时的香腐鰳鱼既腐又香,鰳鱼卤炖蛋汤其味鲜透,如今已绝迹。
徐中心的老洋房:徐汇区中心医院原本是所在里边的一幢红砖砌起的老式洋房,据说洋房原本的主人曾是英商太古洋行糖业部的买办,确否有待考证。
可的牛奶棚: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牛奶只有中上等级的人家才喝得起,并且不是随便能买的,非要定时订购,先付费而后每天定量送奶。图上画的是当年上海唯一供应鲜牛奶的“可的牛奶棚”。
原来的锦江饭店:现今的锦江饭店在茂名路,旧时习惯称其为“十三层楼”,对它的南楼则称谓“十八层楼”,原始的锦江饭店位于“中华职业补习学校”的底层贴马路朝东。
铜仁路上的肠汤线粉摊:铜仁路上有一肠汤线粉摊,东西干净道地,不减量缺料,它做的猪肠毫无臊气。当年做这些小生意的人,对经营的东西认真讲究并持之以恒,而今却是好不了两天就走样,这是为何?
南阳路上的私家饭店:这家饭店的格局很有特点,食客进出走后门。这是因为它开设在住宅里,以至去用餐者进后门穿过灶间进到餐厅。店老板曾是天蟾舞台前台经理,大厨师为著名京剧武旦。
马泳斋白斩鸡的垫底:大世界的西边对面就是熟食名店“马泳斋”,这爿店的诸多熟食中最佳者当数白斩鸡,这白斩鸡皮嫩黄肉清白,斩切得大小得体,选的部位有翅有背有肚有腿,尤其是垫底铺一层海蜇头子,这还是奉送的,这在别的熟食店里是没有的事,这档海蜇头子若在当今可以说无论出多高代价也买不到如此质量的货色的,由此可见相比之下如今质量水平下降到何等地步。
培罗蒙做衣为顾客立档:我去培罗蒙定做中山装,待衣料才放到柜台,量身师傅就问:“来做过吗?”答:“来做过。”他立即在柜台抽屉里取出一本簿子,问我姓名,翻到一页,我的姓名赫然在上,并且衣裤的宽大长短尺寸记录得详细清楚,以此对照当时的身材稍作改动即可。这就是做事业的用心,这就是到位的服务。
买下脚:在南京西路平安电影院的隔壁弄堂里,常见有人拿了钢精锅子在沧州饭店后门排队,做什么?买吃剩的下脚,有全鸡,整只的蹄髈,热炒种类繁多,干湿任选,价廉味美,至于是否带菌沾毒,吃了再说不计后果了。这类事无独有偶,据说还有一家专做牛肉干的,也在店的后门供应煮剩下来的牛肉汤。这现在如果还有,我也会端只锅子去买,买来弄碗牛肉汤面其味如何?顶脱啦!
摸奖作假:那是1947~1948年的事,我有位朋友是金陵东路上一家百货商店的职员,他亲口告诉我:店里为招徕顾客,施行摸奖促销,奖品是现摸现兑,中奖实物是“小黄鱼”一条(一两重足赤金一块)。一经宣传,顾客盈门,当买主挤满店堂时出来一人,持发票摸奖,伸手进暗箱里作探索状,做作一番摸出一小纸卷,展开一看是头奖黄金一两,顿时引起哄动,个个信以为真,店的信誉大增,生意兴隆。殊不知购物摸奖者是店老板的自家人,头奖的金条票塞在箱子的夹层里,外人怎么知道,内线一摸就着。
众多不知者上了当还要遭店老板骂:阿屈死!
小常州排骨年糕:旧时,最出名的是“小常州排骨年糕”,它的摊位设在今四川中路汉口路福州路之间,20路无轨电车在此掉头。坐东朝西,这一排没有高楼,是在一处斜坡上面,架几片芦席,下面按放锅灶,平房里放几张板桌。设备简陋但排骨和年糕的做法很讲究。它的排骨及年糕不用油炸,是用调理好的老卤汆焐,所以排骨嫩年糕糯而入味,成为一块响当当的小吃品牌。
 
贺友直先生于2015年演讲“怎样画连环画”
  读艺术家的自述,从艺术家口中说出来的故事和经历,是媒体报道不能面面俱到传达的。以下为贺友直先生于2015年所做的演讲“怎样画连环画”。
以下为演讲全文:
  之前我在领终身成就奖的时候,曹可凡问我,一会儿你会讲上海话,还是宁波话,还是English?我说要讲 Shanghainese 和 Ningbonese。因为中文叫 Chinese,Shanghainese 和 Ningbonese 就是偶尔带点英文单词的上海话和宁波话。
  我的英文是学徒时候在夜校补习的,那时候想学几句外语,好到洋行里打工,现在学的单词蛮多,但一到国外,“组装”不起来,生活用语一句都不会,就这个水平。
  今天是我自己一下子冲动或者说有点“十三点兮兮”,答应来文汇报新媒体中心做演讲,和小朋友们谈谈如何画连环画,因为连环画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们(上海海派连环画中心)有几个小朋友居然能够在外面学习连环画,我被他们的精神感动。我觉得这些小朋友不是我画连环画时候的环境,现在的环境,画连环画好像是在孤军奋战了。讲句你们不要灰心的话,觉得你们很可怜。
  为了这个问题我曾经到中国美院去讲了两个半天,中国美院有动画专业有插画专业,我心里想这些老师不懂得怎么画故事,怎么去教同学们动画,怎么去教插画呢?我一直说动画的基础不是电脑制作,基础课是怎么画故事,阿达的动画片《三个和尚》没有一句口白,但故事讲得清楚。你不会画故事,怎么去教别人画动画呢?等落到电脑身上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后面一步了。像现在的“喜羊羊”,只有眼睛动、嘴巴动,身体不动,哪只羊讲话就哪只羊跑到前面来了,眼睛眨巴眨巴,嘴巴哗啦哗啦,这种东西你要带到国外去,外国人看不懂,一个动画要让全天下的人看懂,就好像卓别林的无声电影一样,全世界人都看的懂。
  其实我今天不是办一个讲座,我是谈我自己画连环画的经验,所以现在先要和几位小朋友讲,搞创作是自己的事情。其实创作是不由理论指导的。我在中央美院待了七年,才明白连环画不像别的专业一样有基础课,连环画纯粹是创作,创作是不能教的,并且创作你也不必相信理论家的理论。我不主张创作听理论家的说三道四,理论家说很多道理,理论有理论的价值,但有的理论家是“瞎三话四”,理论家是跟在实践家的屁股后,你画出点什么来,他跟你总结一下,理论理论,你当他真的了,其实他也只是跟在实践家的屁股后。
  我有一个例子,我画了连环画《白光》,有一幅画讲一个人没有考取,就跑到自己家院子里一棵树下低声哭泣,我用低声已经是不恰当了,一个人到非常悲伤的时候连哭都没有声音。我的构图是画当中有一棵树。有个研究理论的老师,他写了一本抽象构图,把我的这幅画放了进去,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说这个构图如何如何,其实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我在中央美院待了七年,后来明白成立一个连环画系都多余,更何况要去讲连环画的理论。连环画其实是没有理论的。我想今天在坐的各位多数不是张江连环画中心的,其实我后续的话,大部分都是要和张江连环画中心的小朋友说的,因为你们现在画连环画的大环境和我当时的大环境完全不同。
  我们那时候文革结束,红楼梦第一册就印300万册,我在出版社的时候,一本连环画一版最起码10万册。那时候的连环画稿费现在说起来是什么感觉呢,我那时候一张连环画稿费也就是锦江饭店的一桌酒,四大菜,四热炒,四冷盆,还有虾仁锅巴。现在出版社签合同,你同意也要签不同意也要签,多少钱一张?20块。
  我觉得张江连环画中心还有几位小朋友在埋头苦干,我是非常感动的,因为现在的环境好比是内蒙古的沙漠,难得看见一两棵绿树,我们这几位小朋友就好比在绿化沙漠,真的令我感动。我希望这几位小朋友心要静下来,因为现在的大环境不好。作为一个画家,你要能守得住自己的阵线,确实是需要定力的。就好像北京一个流水作业大画家,一张画上千万,如果说画画的人以此为目的,那他怎么能静的下来心。
  今天其实我无所谓,我可以在这里公开,我只有小学毕业。你不要把我当成是庞然大物。1981年,我刚借调到中央美院去,系里想掂掂我的份量,让我举行讲座。中央美院的楼里我一看,黑压压满满的人,连窗台上都坐着人。下面有一些人,他们是第一届研究生毕业的,陈丹青、汤沐黎等等,双卡录音机。我有一个毛病,人越多越疯,人来疯。
  那天讲完以后,系里觉得效果不错,过了几天又讲了一次,人还是满满的。系里觉得这老头不错嘛,本来就是借调到寒假结束就回去,后来系里又留我,说要聘我两年,那我就留了下来。我开始讲的时候,也和今天一样,开场白不多。我说老汉是1937届的……底下想,国立艺专?上海美专?苏州美专?我答:小学毕业。下面哄堂大笑,当时我连环画很出名,一连得了好几个奖,这样有名气的人原来是小学毕业。
  今天处于这个环境,我希望仍在画连环画的小朋友心静下来。我为什么要说这个问题,现在你们要找到一条路,因为找到一个地方落脚也不是容易的事。我自己从小学毕业,我不懂什么是解剖、透视、构图,其实我是一窍不通的,今天走到这一步变成专家,其中有很重要的一点,你重视一项工作,必须认真踏实。西方有位名家说过一句话“目标是没有的,关键是每一步”。我开始画连环画的时候,就想到到中央美院当 professor么?Non-sense!其实我根本没有想什么目标,关键是我每一步走好了。对我们连环画情况了解的应该知道,我贺友直不是快手,画一本是一本的。
  社会发展到今天,外面诱惑力那么大,张江给了你一个位置坐下来,有个事情让你做,其实这也是一个机遇。一个人要成功,必须认真对待你碰到的机遇,不能轻视机遇,到手上必须抓住。你今天在张江画出的连环画,印300万册是不可能的,但起码你已经踏入这个门了,已经做这个工作了,那么就必须做出点成绩。
  我觉得认真对待碰到的机遇,是一个人成功最基本的守则,千万别轻视,别让它飞走。这是一个人成功的最基本素质。这是我活到93岁得到的经验。我经常拿这一点开导小青年,现在的工作是提供给你施展身手的舞台,必须充分演好你的角色,我贺友直到今天是充分利用上海人美这个舞台,你安排给我的工作和任务我都认真对待,我充分利用这个舞台,演好我的角色。
  千万不要看轻张江连环画中心。如果你保持这样的态度,那我们现在也说一个人做人的基本素质,基本态度:安下心来,做好本职工作。成功者必定具备这种素质。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我有的时候和两个小朋友说,就好像环卫工人扫马路,也要扫出点学问来。现在天冷了,树叶掉下来,你怎么扫又快效果又好,也不浪费时间,那也是学问。这学问不是钱锺书写的《围城》,王国维写的《人间词话》那么高深。其实最基本的劳动其中也有文化,也有学问,我是这么觉得。
  我们画画的人毕生追究的是什么?两样东西,一个是“发现”一个是“区别”。不是money。你有发现有区别之后,money自然会来。一开始就只求money,方向错误。你看社会上很多画家画画,真正来自于生活的、出自于自己内心的不多。
  比如说举个例子,课堂作业吧,我们这里有个美术院校的课堂作业,假设每个学生的作业张张一样,说明这个老师教的不好。画的对象当然只有一个,但是每一张有区别,这个区别是什么呢,那就是每个人发现的感觉不同。我不是画杯子单纯的形而是感觉。因为这个杯子大家看上去是一样,但是你要捕捉一种感觉。比如说画人体,有人画了一堆肉,那这不是真正的心灵的感觉。又比如说我到卢浮宫去,你站在维纳斯面前,除非你心里非常肮脏,那可能会产生一种邪念,但如果说你是比较纯洁的,都不用说非常纯洁,你绝对不会产生邪念。维纳斯非常有格调,并不像有些人画人体是处于邪念。如果一个人处于邪念去画人体,那么这张人体肯定会有“毛病”。
  法国的印象派画家马奈画了一副《草地上的午餐》,一个全裸的女人和几个男的在草地上午餐,有些人就会产生一些怪念头,那男人怎么纹丝不动,这样一个裸体的女人放在面前毫无反应,那只能说明这些人脑子有“毛病”。所有从事文艺工作的人,你必须对客观有所发现,并且这个发现必须是个人的。我绝对不会发现跟你一样的感觉,除非我们两个有电线相联。
  关于区别,我想大家都能理解。现在很多人当下时兴画什么就画什么,哪一种画风能卖钱那就跟风画那一种,也有人会学我贺友直,我觉得那是没有出息。贺友直的画只有十几块一张而不是几千块一张,学我也没有用。石涛有一句话“搜尽奇峰打草稿”。陆俨少觉得此言不高,“搜尽奇峰打草稿”不就是画速写嘛,不单把形画出来,要把山的精神从你心里提炼出来,这提炼不仅仅是搜尽奇峰的事情了,应该好好的高于这个。
  又说到画山水的事,我不会画山水,尽量避开,我对外公布,我只会画连环画。最近我一个好朋友传了句话给我,有人说我不懂中国画,我说请你转告他,谢谢,把我对中国画的总结告诉他。我就是画连环画的,我对中国画不想沾一点边,中国画没有一点修养那就不要画,让我画中国画对着白纸一张,人笨脱了,画什么?没有一点修养,要题诗字都写不好。现在又冒出来新文人画,画之前首先问问自己是不是属于文人,不是文人应该退避三舍。
  多少年前胡锦涛做主席的时候提出,我们要做一个文化强国,这个道理是对的。过了没几天,我就在夜光杯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谈文化生态。我觉得文化和自然界是一个道理。它的每个门类就好像是自然界的植物,是相辅相成的。有一定自然环境才能够生长。我举两个例子,一个是我们中国的神农架和巴西的亚马逊森林,它里面所有的植物,从高大的乔木到地面上的青苔野草,一层一层,因为气候、土壤和种种条件产生的,它不是人工种出来的,北边的防风林带,它只是防风沙。而自然它是种不出来的,是自由生长的。
  譬如说我们连环画,因为广大的人民群众有文化饥渴,而我们国家需要借助文化的宣传来普及文化,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我画过《新婚姻法》,许许多多的反特故事,密切配合政治需要,也密切配合群众需要。在那个环境下连环画发达。连环画的四大阵地,上海人美、北京人美、辽宁美术、天津美术四大家族,后来每个省都有自己的美术出版社,用来出连环画。
  连环画成为当时的经济支柱。现在,提出文化要成为经济支柱,靠文化赚钱,我听了以后觉得可怕,有次中国美院叫我去讲座,说是文化部的产业司,我大吃一惊,教育产业化把教育搞坏了,文化也有产业司,可怕。要靠文化赚钱了。文化是根据需要来的,张乐平画三毛流浪记是在特定的时代特定的环境中产生的。一定的文艺样式一定的内容它必须有一定的客观环境。
  晚上5点到6点,上海台有时有评弹节目,有一次听到杨振雄的《长生殿》,他的那些曲目也就我们这些老东西欣赏,那些小青年跳迪斯科的,我们听的是周璇,对象不一样。再要流行周璇那个时代的歌是不可能的了,就像你看过去的电影,《八千里路云和月》、《一江春水向东流》……我们认为是经典的,你把这些东西塞给小青年,小青年肯定不喜欢。现在是刘欢、韩红的天下了。现在的歌词讲大白话。音乐是吼,眼睛闭着吼,那幅腔调好像非常深沉,非常痛苦,我很奇怪,看的人吃得消嘛。我是一个很落后的人,我没有手机也没有卡,电脑真是一窍不通,非常落后,再落后没有了。
  现在回到正题,画连环画,既然称为连环画,那么新的旧的应该是同样的内容,只是程度不同,样式不同。这两天法国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连环画节,张乐平的三毛在那,也有我的几幅画,最近在那里展出。连环画翻译成英文——picture story,picture 是图片,story 是故事。
  连环画必须有故事。去年王安忆把我请到复旦,我和王安忆说我是画连环画的,你把我弄到复旦这样的高等学府,我只不过进了中央美院,中央美院不是复旦、北大,复旦是高等学府啊。王安忆带的研究生,我猜想那她是教小说咯。鲁迅曾经回答过一个读者问:“小说怎么写?”鲁迅怎么回答我不记得了,大意是小说不能教的,对于我来说,画故事也是不能教的。
  下面二十几个学生,我对他们说:“你们文学写小说是语言故事,我们画连环画是用画来讲故事,构成故事的是情节。一部红楼梦是那么多的情节把它堆贮成一部巨作,有那么多人喜欢看并且看不厌,关键在什么地方,因为许多情节是由无数细节来丰富的,光有情节没有细节那就是干巴巴的。只有细节没有情节那也是无所依附,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

点将图
  那么我来讲我画连环画和别人有区别的地方。就是我通过实践研究懂得画连环画的要义在哪里。你要懂得用画连环画的窍门。无论你从事什么工作,如果你是有心的,必定能找出你工作的最主要问题。我在实践中发现用画画故事。不仅仅是这个故事这个人当时当地的矛盾、动作、表情等,毕竟还有更巧妙更深刻的东西在里面。我就想到画连环画必须懂得一个问题,那就是“艺术的加法”。
  小说里也有这个问题,比如说红楼梦里黛玉葬花,黛玉加花加上她的动作,反映了黛玉的遭遇,符合黛玉的心情,如果黛玉不是葬花而是葬一只死老鼠,也是合乎逻辑的,但葬花符合黛玉的情趣,只有黛玉才会做出这种举动,凤姐是不会的。凤姐满脑子想的是钱,是要人家性命,她不会想到这些,不会这么雅。
  那么这个问题我是从哪里得到启发的呢?宋代画院要找好画师,出了个题目叫“踏花归去马蹄香”。画第一名的就是画的一匹马,马蹄踩在一片野草上,马蹄周围围了一群蝴蝶。香是不能表现的,由此感觉到了“艺术的加法”,马加野草加蝴蝶就是香。要动脑筋要思考,不是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是思考之后把它抽象出来。这就是高度,这是“艺术的加法”。

花和尚倒拔垂杨柳

武松醉打蒋门神

鼓上蚤时迁
  谈到这个问题,我要吹吹我自己,我最成功的例子,就是李双双的一句话,家是不会开除你的。那怎么画呢,家,不会开除你的怎么画?李双双手一招,请进门,用上海话来说“特推板(差劲)!”我在想家要一层层往里想,用什么东西来代表家呢?走到马路上去看,有的人皮带上绑着钥匙圈,配一大串钥匙,说明他家有几道门,说明他家多富裕,钥匙配的难看,西装倒是笔挺,实在不太好看。如果你光有串钥匙还是不够,还要配上动作,那怎么办呢,我借助一个小孩,双双抱住小孩,把钥匙勾在女儿的小手指上,递给爸爸。我自己认为是最成功的例子。
  因此我引出一个问题,我希望我们还在画连环画的小朋友,一定要积累生活,生活是创作的唯一源泉。你没有生活你画不出生动的深刻的内容,我举的例子是几十年前的例子,现在我几乎足不出户,我从来没有去过咖啡馆,偶尔去去小饭店,会所什么的我看到是害怕的。
  我举的例子是几十年前的事情,那么现在也有现在的生活, 对于现在来说,方方面面你都要了解,我们画连环画不单单是一个方面,事无巨细,你身边隔了几家的事情,社会的、科学的、天文地理,凡是你接触到的你都要记在心里,我有一本连环画《朝阳沟》,是根据豫剧改编的,其中有一幅画,一家人家有个新媳妇要进门,当然人人都欢天喜地,但老爸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还在地里干活,我要表现每个人的高兴到什么程度,人过分的悲或过分的喜都是会失态的,这个劳碌命我表现他高兴的失态,背着锄头就进屋了,农民对于生产工具是非常爱惜的,收工回来,随手放哪儿都有习惯,背了一把锄头进屋,就是失态。
  又比如说,正在谈恋爱的男青年,和女朋友一起出去,拿伞的肯定是你,要是小姑娘拿伞帮你挡雨,那就到“份”上了,还没到手的时候一定要献忠心,那伞一定是你拿,或者出去背一个包一定是你背,超市去买东西,买了一大堆东西,这个包必定是你拿。《朝阳沟》里的一男一女,小姑娘农村待了没几天,觉得农村的苦头吃不消,男的要表示安慰,把两把锄头背在肩上,这种东西就是借用,你在城市里看得到的,你在城市里也一样。
  生活当中的事你都要放在心里,哪一天你正好可以用了,人的脑子是仓库,积累了大量的生活素材,等要用的时候只需要用电脑搜索一下,所以我希望现在在连环画中心画连环画的小朋友,要懂得积累生活,要懂得利用生活当中的部件,拼凑成你要的内容。画山水画,画山鸟根本用不上。
  我好像去过两次张江,看见正在搞创作的小朋友都有电脑。现在高科技都代替了手工劳作,这到底好不好?我举一个例子。2000年5月,法国 angouleme图像学院把我请到他们学院去做讲座,于是我就问他们:“为什么要到中国来找我这样的一个人。”他说:“我们学校里的学生都拿电脑画画了,不会用手画,觉得可怕,所以到中国找一个用手画画的画家,来教那些小青年。
  那说明我是手工劳工者,而不是脑力劳动者,法国人不要说他们浪漫,其实他们也很认真,准备了毛笔和宣纸,甚至到巴黎买了《芥子园画谱》,让我教这些法国小朋友,并且说明法国人很自由,上课太理论的话他们站起来就走了。
  但讲课总要讲道理的,我想既来之则安之,明天正式上课的时候再说,其实我在中央美院讲了那么多课,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既然那些小孩不喜欢听理论课,那我就动手画吧,于是我刚上课就跑上去用马克笔画了自己的头像,几笔就出来了,下面的那些小鬼都震住了,怎么几笔就画出来了,给我翻译的北京姑娘,因为专业对口,翻译的很好,我画几笔讲几句,因为我是既能画又能讲的人,两个礼拜画下来,当我要走的时候,他们院长送我到车站,说了一句话:“你这样教,以后我们怎么办?”
  最近我看文汇报,有个上师大的小青年画了一本绘本,绘本有故事但没有文字。没有文字的故事,全世界的人都能看懂,因此他的绘本很流行。对图文连环画来说,现在已经是到了开发新领域的时候了。连环画的样式落后了?我不敢说。勿抱住连环画上图下文的老形式,一定要有新的改变,要想出新的形式,开辟出新的路,我意识到绘本未来是条全新的路。
  今年由美协主持,在张江开过一个会,会不是我要开的,但会的内容是我提出的,因为我收到两位由张江来的小青年,他们自编自绘自费自己发行,画了一本西安的绘本,当时我感觉到西安是有很多东西要画的,兵马俑,霍去病,法门寺等,我就想到上海,一条黄浦江有多少故事,上海有很多的老字号,就我住的附近陕西路,曾设有国民党的特务机关,我心里想我们不用做的很大,先把上海的第一任市长画出来——陈毅市长,不画他解放战争的时候,就画他怎么整治投机倒把,整顿上海经济。
  连环画要有新的样式、新的开本、新思路。还要进行一些调查研究,看看各个年龄段的读者喜欢什么。文艺作品种种门类离不开社会。文艺作品和读者的关系究竟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不能盲目。我们已经不是五十年代了,现在读者可以不听你的,不是像以前新华书店门口站满了人,工厂的工会干部买起连环画来都是几百本的买,现在这个东西观众完全可以不看不理你,所以要看我们的读者究竟喜欢什么,根据年龄层次喜欢的不同来改进我们的创作。就好像我听评弹,上次是这几个人,这次还是这几个人,我觉得我被忽悠了。

《贺家班子》
  对于老的东西我很喜欢,你叫小青年去听,哪怕是杨振雄的《西厢记》,他也不会感兴趣。我们要调查哪个题材什么人喜欢,不同的题材要用不同的手法表现。每一个主题都要想想,它的剧本是什么,就跟导演一样,老是同一种手法,永远万箭齐发,人家不要看。
  此外,我们画画的人,有时候会发现,当你形成风格的时候,同时也开始定型了。要成形很不易,一转眼定型。我画画有时会自己打自己:讨厌!构图也定型。要懂得追求连环画的主题、基调,用不同的手法画你的修养、认识,不仅画你的精力、技术。
  你看我们中国绘画用毛笔,外国绘画用钢笔,这是两回事,我看徐悲鸿画素描,因为他是中国人,懂中国画,和马蒂斯的素描是不同的,他的素描是有生命的,这一点外国人不如中国人,所以,中国人说中国画的特点是笔墨情趣,但我持另外一个观点,我觉得中国画的特点是“程式”。中国艺术的特点,比如说诗讲格律,戏曲讲调色,中国的戏剧的特点讲程式。
  最后一点,现在的大师多如狗毛,但我觉得大师是两百年后、三百年后,让后人来评谁是大师。你现在不忙自称大师。我们现在真的称得上美术家的有几个人,要称“家”是不容易的。我公开说我是个画连环画的工匠,成为一个匠人并不丢脸。

观众正在欣赏贺友直的连环画作品

观众从贺友直亲撰的“谈情·说爱”展名前走过。

一位小朋友在模仿贺友直连环画中人物的造型。

观众正在欣赏贺友直的连环画作品。

观众正在欣赏贺友直的连环画作品。

《朝阳沟》

《老涩外传》

《连升三级》

《十五贯》

《十五贯》封面

《贼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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